* 爆豪胜己单人
文/阿墓
沙子的流动像潮水般磨损着脚部,爆豪胜己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在拖着步子走路了。这有点不像话,他抬了抬脚,沉重的战靴上落下簌簌的流沙。切。一半是用鼻子在哼哼。
月亮诡异地挂在半空,显得又圆又近,几乎有些怜悯地靠近沙漠里的独行人。它知晓他什么都没有了,像一具新鲜而耀眼的尸体。而它见到他瞥来的目光,朝黑暗里瑟缩了一瞬。
他感到越来越沉,脊背和伤口滴落的血都是如此。它们被压住了,是死神。那东西贴伏在他背后,嵌在他僵硬的肌肉里,就好像曾经一个两个或者千百个打着同样名号的敌人一样,试图吞噬他。那些昔日的不自量力的蠢货给他留下过不计其数的伤口,刀伤,骨裂,腐蚀,和各式各样个性留下的战勋。现在死神抚摸着它们,愉快地唱起了歌。
将他收割,是一件令人厌恶的成就。敌人失败,英雄失败,死神也从未得手。他在砂砾间停下脚步,似乎溺入深海。我们渡到那边去吧 [1]——他不知道这是在对谁祷告,他无人信奉,只有前进。唯一可以抓住的是病癔间的幻觉。他曾几度受伤昏迷,而后灵魂飘在光怪陆离间游走。而后会停留,而后会见到绚丽明亮的景色,不属于任何人的,甚至吝啬于让任何人见到的安宁景色。他曾以为那会是死亡的馈赠。
早在爆心地成为英雄的时候,确切地说,早在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无可选择,已做好准备要成为英雄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会死:那种普通平凡的离世连死都算不上。这个念头并没有任何悲观的成分,他不愿花时间考虑这种虚无缥缈的无聊事,但偶有几个场面时不时闯入他的脑海。英雄的死状总是很奇怪的。他想象火焰连成海,或者群星在他的骨骸之间舞蹈,他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掉进月亮——便是如此,他感到荒唐般笑了一声。是爆豪式的介于被逗乐和很不屑之间的笑。
他追缉……追杀一个敌人至此,然后将他掩在沙里。沙子和夜晚可以埋下他的罪恶和尸体。他飞过来,追过来,杀过来,只能一点点走回去。他想,他回不去了。最后一点可以动用的个性也在那个连续杀人犯的身上泯灭了,结束战斗之后他躺在落日的光里,回想自己上一次故意的失手,将敌人打至濒死,而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铺天盖地都是惩罚和情感复杂的谴责。那感觉很像小时候,他奔跑在树林里,喊到声嘶力竭,又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回家。
时间太长了。他终于决定脱掉靴子,虽然他冷得发抖。爬起来的时候他脱掉了一身的武器,几乎可以发出叮当的响声。刚才是在坚持什么呢,他冷酷地分析,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是优秀卓越的爆豪胜己,是他永远无法被修正的正确。他深一脚浅一脚,见不到一点暖光。无法估计时刻,方向大致正确,距离——则过长。是他跑得太快,又太远了。
伤口止血了。他的身体仍在勤勉努力地做爆豪胜己,在低温的帮助下停下了胡乱呻吟。他碰了碰那层潦草的血痂,觉得潮湿,简直不像他身体上的东西。他抹到边缘,稍一用力那脆弱的壳就掀起一点,扯住他已经麻木的皮肉。他有些想撕掉它们,虽然不管哪种选择都显得无意义。但他停了手。如果有机会,它一定会变成疤痕;这些本该变成疤痕的东西很像某种久病不愈的死去的机体,让他想起死人脸上的神情。真难看,他咬牙,难看到该死。
什么时候会天亮呢?他没有问,就好像他从不去看被他救过的人;值得想的事情太多了。现在那些琐碎和力量一起离开他,他感到安静,又不甘于被孤独接管。于是他开始挑选一些可想的事情。风和花飞舞的树,岩礁和吵嚷的海浪,一片叶子落在他手心里,盖住了原本巴掌长的日光;日出的时候光晕过于美丽热切,几乎刺得他眼角流泪,好似一场盛大的幻觉,明亮地笼在他的生命上。
总会日出的,快了。
他倒下去,似乎扯出了一个笑。
银河倾在他身上。
[1]马可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