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英俊

基尔伯特,我爱你如同热爱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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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龙来到极北湖//aph典芬

*奇幻向,自设背景,渣


·火龙来到极北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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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放弃了梦想,可它又如此清晰地出现了。
 
我本有了一个新的、更强烈的愿望,但这没有随之实现。
 
不会看错的,那疲倦地熟睡的小狗背上,是张完整的龙皮。
 
 
#-#-#
 
窗外的冬月树在风声中闪烁着一片柔和又宁谧的银色光泽,像月光一样温柔。北方的天际亮起了一颗莹蓝色的星——奥奥娜呀,提诺合起手掌祈祷——,那是北方五郡的人们心中最美的冬星。
 
在冬至的夜晚才会闪烁的冬星,看到它出现的人是会获得幸福的。那就让我去看看极北湖吧,哪怕一眼也好;提诺许下了和所有千湖郡的水魔师们相同的愿望。
 
他正凝望着那形状像弦月的蓝星,树丛里一阵响动打断了他对极北湖的想往。他凑过去看,那是只精神欠佳的小狗,对着一块已经光秃秃的野墨猪骨头无神地望着。「怎么能吃这么难咬的肉呢,」他责备一般低语着,在右手心凝出小片水,「先喝一口吧。」
 
那两块肉干就是在提诺费了点劲儿想用左手从右边衣袋里掏出食物时出现在小狗面前的。提诺惊讶地望过去,并不知这个背着大剑的高大青年是何时蹲到自己身边的。
 
但他并没有敌意,从那镜片后沉稳的蓝眼睛和大剑的徽章他便了然。千湖郡和雪森郡一向亲善,剑士们的大剑都少不了魔师们水中魔力的淬炼。只是身边的人似乎很沉默,令提诺有些紧张起来。
 
「您好……」蔚蓝的眼睛只是望着他,并没有什么回应。「我的名字是提诺·维那莫依宁,是千湖郡的水魔师,封号芬——」对方突然起身令他的话语中断,他这才想起被选作继承人拥有封号的事情怎能轻易示人呢。
 
他并没等到互换姓名的回复,就随着对方将手覆上剑柄的动作举起了自己冰蓝色的法杖。对面站着一群人,手里都扛着巨大的战斧。提诺想起,近来许多千湖郡的魔师都在雪森郡和狂斧郡交界的地域失去踪影——他紧了紧法杖,来自雪森郡的新伙伴已经动了起来。
 
提诺念起咒语,这让高个子青年的剑锋上开始凝聚起了冰晶;狂斧郡的金属是最好的,可是他们没有魔师加工武器——提诺只希望眼前陌生的剑士足够强大。不过现在他也无心关注太多,两把斧头已经劈开了他的水幕。当他匆忙张起的冰盾也碎开时,他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已经使四五人倒下的出自雪森的大剑竟出现了裂纹。
 
提诺刚想模拟剑刃的形状用冰弥补那岌岌可危的武器时,那柄剑就发出一声脆响断开在了战斧的撞击下。提诺不顾受伤向拦路的斧头们掷出了几支冰锥,赶忙冲到同样惊讶地皱着眉的剑士身边。
 
「你补好它,逃。」最后一层冰盾里,提诺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种不愿反抗的威严,但他只对着残刃完成了前半句话。
 
提诺蹲下身,刚才起已经惊呆的小狗恰好仍在脚边,「下次肚子饿的时候再来找我们哦。」他抚了抚那有些暗淡的皮毛,收起了冰盾。「我以千湖之名起誓,魔法元神奥奥娜在上,芬|兰永不弃友私逃。」
 
虽然提诺明白自己总是很胆小,哪怕这之后他已经轻微地颤抖起来,但他知道他是可以为自己骄傲的。而这时他听到的话更加肯定了自己尽管恐惧却饱涨了欣喜的内心——「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雪森郡剑士,」短暂的停顿和,「封号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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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桑。」
 
北方五郡对有封号的人们是非常尊敬的,像整个千湖郡的人们都会礼貌地称呼提诺的爷爷「芬|兰大人」。只是像他自己和面前的「瑞|典」都还是未成名的年轻人,更何况他们正在被押解到狂斧郡的途中,提诺为怎样称呼面前这位封号剑士很是伤了一番脑筋。
 
被叫到的人一言不发,似是不悦地瞥了提诺一眼。
 
「什……这样叫不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呢……」提诺小心翼翼地瞧了他好几眼,也没瞧出肯定的神色,「那先不说这个,刚才那只小狗很可爱呢,叫它花鸡蛋好不好?」
 
提诺望着眼前人似乎更沉寂的脸色几乎要流汗了,从刚才他们的法杖和断剑被夺走到现在,赶路已经过了两三天,可他都未曾听到同病相怜的同伴说任何一句话,又担心起是不是自己拖累了这个动作干净利落极为优秀的战士。
 
「之前,」听到同伴的声音,提诺迅速从有点儿悲戚的自责和对命运的哀叹中抬起头来,注视着开始有了波动的蓝眼睛,「你叫花鸡蛋回来找我们——」
 
提诺对同伴认可了的称呼十分雀跃,几乎屏住呼吸等着后面的话语。
 
「可是我已经没有肉干了。」
 
「废话连篇!」两人都在领队人的这句咆哮声中愣神一瞬。
 
提诺还没来得及对他的话惊讶一番,就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幢圆形的黑漆漆的建筑物前,「这里就是你们干活的地方,少讲些没边的,我们的郡主大人可要造出一批最优秀的魔斧战士!」 
 
提诺和贝瓦尔德对视一眼,明确地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这真是个野心勃勃的郡主啊……
 
千湖郡和雪森郡之间有个浩大的工程,这也是两郡间最大的秘密。优秀的水魔师和剑战士聚集在接壤线上一个地下湖边,铸造着北方五郡历史上最强力的大剑。这一切都瞒着南方的强敌,因为这正是为了给两郡的人们抵抗渐渐强大起来的狂斧郡以依靠的办法。
 
总有一天扛着斧头的红发疯子们会发动战争的,可没想到竟这样明目张胆。他们竟还希望着更强大的武器么——狂斧郡坚硬而锋锐的金属,若是再加上千湖郡的魔力和雪森郡的铸造……
 
两人都感到沉默和已深的夜色一般笼罩住了整个冬星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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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诺第一次在别郡的人身上理解了封号两个字背后的含义。并不是像他的爷爷那样每日混迹在郡民中间了解他们的生活,贝瓦尔德是想做个独一无二的强者的吧!
 
哪怕每日被逼为了狂斧郡的计划打造武器,没有剑在手的剑士仍然练习着力量和技巧。提诺没法描述自己在看到他认真的脸庞时心里的感受,大约是充满景仰和赞叹的吧。而他失去了法杖,只能在监视下灌满一潭潭的冰水,偶尔在夜里耗尽力气凝出几根粗糙的冰锥。
 
但是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立场和想法,那就是逃走。
 
无论是为了内心的愿望还是作为封号拥有者的骄傲,都不能继续困在这么个憋屈的地方了。
 
所以当提诺趁着监工(听起来真够压抑的)醉酒从床底摸出一些偷藏的剩余金属时,贝瓦尔德也没有表现得那样惊讶——还是他一贯如此,提诺并不能肯定。可接下来他是真的惊讶了,贝瓦尔德也找出了和他几乎数量也相当的废材料。
 
提诺相信从沉默青年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的时候,他们自己的铸造也在深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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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桑,你有想过逃出去之后去哪里吗?或者说,被抓到之前你是打算去哪里的?」提诺望着贝瓦尔德手里的大剑,内心交替着紧张和骄傲。他在家乡的时候,从未单独完成过一柄剑的淬炼,尤其是他们好不容易将边边角角的、坚硬的狂斧郡的金属给塑了形,还得时刻留心玎珰的声响会不会找来一把破门而入的战斧。
 
他们现在倚在这个小工厂中心的墙下,前半夜不知划花了多少人的背都没找到提诺那可怜的法杖。到了这里那感觉才清晰起来,提诺感觉到它的冰凉,似乎正轻轻唤着自己。但回应这呼唤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从窗户上那个用冰锥穿出的洞里看见了大部分监工粗野的睡相,这令提诺的手心一阵冒汗,这才轻轻发问以平静自己的情绪。
 
「没有。」贝瓦尔德从窗口转回视线,「只是想历练而已。」
 
这个回答令提诺有些意外,但又马上理解了他刚强的性格。至少对于他自己,那个想象中极美湖泊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脑海……
 
「七个,开始。」
 
提诺默念起咒语——这样的生活教会了他们安静多么重要,而贝瓦尔德直接将整个窗户斩开框架卸了下来,迅速翻身进了房间。
 
提诺吃了一惊,其实为了有效地阻止敌人转醒,应该是体格较轻的他先进去;这和计划的不一样——他没有也不能多想,跳进房间冲向里间寻找他的伙伴;他这时甚至都没法为贝瓦尔德张开一个冰盾,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拖累他战斗的节奏。
 
法杖看管地并不严密,只是一个简单的锁上的柜子。但要打开总是会有些动静的,他皱皱眉头,不像外间的剑士那样狠利迅速。黑铁锁随着冰块炸开的同时他就听见了外间的声响,只能强迫自己更快地从一堆剑斧和金属里摸索到那个熟悉的形状。
 
还剩三个,提诺赶忙冲出来差点被自己绊一跤时看到了三把已经出现红迹的斧头。
 
这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铁锈般的味道,那很熟悉——上次面对敌人时他的右胳膊就充斥着这腥味。
 
但是他无法相信这味道是从那样镇定、神色几乎没有变化的贝瓦尔德肩上散发出来的。
——这都是为了他。
 
提诺的心一阵揪紧。
 
他也知道,哪里不能找到好用的法杖呢?可他不愿放弃,为了去到极北湖而失掉生命的父亲留下的法杖,他曾许诺会用那最好的水让它放出光彩。
 
贝瓦尔德只听到父亲二字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现在,正是因为他答应了提诺的不理智的请求,提诺托他的福得到了自己要的且毫发无伤——可那可怜的雪森的盟友啊,你的血又是何苦而流啊!
 
提诺拉动贝瓦尔德(他自己都没料到这竟然能成功),一时间用两个冰牢困住因为突然多出一个人而有些发愣的敌人;他刚用冰块撬着门框,贝瓦尔德的大剑就及时到了。他们出门前的最后一刻,提诺放弃了稳妥的冰盾或水幕以保障他们的逃脱——他希望伤害到他同伴的人也能懂得痛苦和代价——所有房间里剩下的冰都炸开了。
 
冲到夜色中时两人都有些狼狈,提诺从未曾尝试的冰爆术威力还在他的想象之上。父亲曾因为大型冰爆难以操控伤到了同行的剑士后悔不已,不断让提诺保证不要使用这样危险的咒语。
 
只是这样麻烦的解释不需要对瑞桑说,只要不让他白白受伤这些就都没有关系。
 
提诺现在感到轻松些了,不仅是因为重获了自由,更是由于他的背上卸掉了刚偷出来的几把剑——贝瓦尔德坚持自己铸造的武器才是最适合的。
 
可提诺却有那么一点儿愚笨的、飘忽的期望,愿他说出来的是「这是他为他淬炼的」这类无足轻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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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已经在前往南厄森林的路上了。之前他认为自己这样软弱而单薄,极北湖再美也不过是个仙境般的梦罢了。
 
那该是多美的一个地方呢——
 
郡里的老魔师们代代地讲着极北湖,那个在世界的最北端、有着至高无上的美景和魔力的湖泊。从魔法元神奥奥娜创造了这个世界起,极北湖就已经存在了;最重要的是,极北湖的水是这世界上所有水系和冰系魔师的梦想,那是最具魔力的寒水,北方五郡任何人若是拥有它就是拥有了最高的话语权。提诺记得,千湖和雪森正进行的大剑计划,若是有了极北湖水的加入,就能立即完成了……
 
只是提诺所想的并不是那无上的魔法和权利,那是一种接近信仰的向往——也更是为了另一个属于封号芬|兰的男人。
 
父亲为了带领千湖郡的人们走向长久的安宁一直追求着极北湖的梦,他和雪森郡一位同样封号瑞|典的剑士四处寻访抵御极北地冰寒的方法——那是连北方五郡的人们都会颤抖不已的寒冷啊。
 
终于,他们找到了南厄,因为南厄森林的空间里锁着一头火龙。
 
「只有火龙皮化成手套和皮靴能够提供足够而不间断的热……」提诺听说他们遇到的东方术士这样说。
 
但是父亲没有回来。
 
回到千湖郡的,只有那个剑士满身重伤时搂着的现在属于提诺的法杖,和父亲化作冰雕融化在烈火里的消息。
 
提诺是惧怕着那生满夏星树的森林的。尤其现在天气转暖,只有夏至会出现的红色夏星会给那些树不惧怕冰雪的火热。 
 
他转头看看身边提前半步的贝瓦尔德,依旧察觉不出什么不平静如他的神色。他知道他们将到的海岛郡离南厄还有很长的脚程,可他已经又想起父亲留在法杖上最后的声音了……那瑞桑呢?他清楚他将挑战一头打败了两位封号拥有者的大怪物,为什么还依旧毫无退意呢?
 
一声兴高采烈的犬吠打搅了他的回忆,但是他并不恼火。他看出那只向他们奔跑过来的浅金色小狗正是老朋友花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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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诺惊讶地注视着手中的花,那淡绿色的花瓣和他拿出的冬月树的叶子似乎兴奋地互相呼唤一般,在他的手心轻轻颤动着。
 
「真厉害啊,花鸡蛋,」他收起花瓣,和往常一样抚摸着乖顺的小狗,「竟然连春叶花都能找到呢。」
 
四季汇集能发起召唤,这是所有奥奥娜的子民都熟知的一句话。但提诺也并不确切地知道召唤指的是什么,也许是呼唤极北湖代表智慧的美人鱼的力量?他们已经拥有了秋冬——来自北方自然从小伴着冬月树长大;而在黑鹰郡他们为了躲避一群怪鸟的攻击慌乱中翻下了一个低矮的断崖,之后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金色的草原。秋露草细长的叶片就像琉金一样闪着光泽,而且坚硬,直到现在贝瓦尔德右耳后的划痕还没有完全消失。
 
贝瓦尔德站在提诺身边,他的身后是一条拥满了商贩和阳光的街。提诺注意到他落在花鸡蛋身上略带疑惑的目光,微笑着示意同伴留意到小狗脖子左侧毛发下一个浅蓝色的十字标记。「就是那天被抓走之前印上去的,」提诺略微感觉到了一点儿得意,「花鸡蛋都可以用它感觉到我在哪儿的。」
 
贝瓦尔德轻轻点头时,提诺的视线已经完全被热闹的集市扯开了。
 
「瑞桑,为什么不换把剑呢,你看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盯着上方,暗红色的飞毯上摆着几件模样大开大合的武器。
 
「我的叔叔,上一个瑞|典,用的就是芬|兰铸造的大剑。」贝瓦尔德也抬起视线,但似乎凝视着更远的地方,「他和火龙战成重伤,但我希望战胜,能表明我足够强大。」
 
提诺终于把目光从四处散乱地飘着的药瓶卷轴法杖上收回来,「什么,瑞桑去找火龙不是为了极北湖吗?」
 
提诺看着他摇头的动作一时间觉得思绪有些飘忽。他本以为这个已经和他相伴了半年的伙伴心中有着和他一样的梦想,他还想象过他们一同走到那梦幻的湖畔询问人鱼怎样获得长久的安宁平静……
 
「是叔叔教会我剑法,告诉我要变强。但是他追求的极北湖,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郡主变得更强,能带领所有人反抗狂斧,就能拥有自由和安稳。」贝瓦尔德没有起伏的声线似乎传达出了很多比想象中还要坚定的意味,那像没有一丝声浪的湖面下却涌动着许多漩涡,比如责任,比如坚毅,比如一往无前的信念和气概。「还有坚定的支持,既然你也是千湖下一任芬|兰,这就可以保证。承诺雪森永远的幸福,而等我打败火龙,你也能去那里。」
 
提诺感动得说不出话,无论是为了这些话还是这个人。等我们一起打败火龙,他在心里添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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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句话并没能实现,提诺的神色似乎灰败得能落下墙粉来。
 
南厄森林气候糟得和它的名字一样,生得像各种大小的矮妖一般的夏星树通体暗红,到了正午叶片似乎能喷出火来。越往林子深处行进,北方人越是难以接受,就连提诺这样的水魔师都冒出汗来,更不用提背着大剑和行李的贝瓦尔德了。南厄非常大,他们整整走了半周才到达那棵巨大的夏星树伫立的森林中心。
 
那棵树的南面光滑如镜,原本火红的光泽深凝成暗色,一圈一圈的波纹有生命一般扭动着。那是入口,提诺攥紧了法杖,对面就是夺走了父亲的龙……
 
但是他没能进去。
 
贝瓦尔德,甚至是花鸡蛋的身影都消失在他眼前,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若是你的心里有动摇,就没法跟随我的脚步。」
 
提诺又忆起了父亲的声音。——是啊,他终究还是充满了惧怕,惧怕他那微渺的魔力一会儿就燃烧殆尽,惧怕那庞大的身躯令他所有的愿望都只是虚无的假设。
 
更令他的血液像自己的魔法一样冰冷的是,他那样胆小无用,使他的伙伴孤身进入了那样危险的地方。
 
波纹仍在律动着,烈日也烤得他口干舌燥。他没有心思为自己解渴,因为他发现那入口再次拒绝了他,拒绝了哪怕是已下定决心的他。他不断尝试,可触碰到的始终只是坚硬的树干。
 
阳光偏移了半个树冠的角度之后,波纹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扭曲。渐渐都要灰心的提诺几乎是疯狂地冲上去,却在几乎令他昏厥的碰撞和疼痛中彻底生出了绝望的念头。坐在树边,直到眼底不再发黑时,他才意识到这可能是贝瓦尔德的战斗已经开始的征兆。
 
而他,只能坐在这么个令人沮丧的地方,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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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贝瓦尔德,我的记忆到这儿就停止了。哪怕我知道故事还没有也还不能停止,可那身影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的,那要除去梦里。不过一次次地看到那个似乎是大剑刻划出来的背影向前走着,呼唤也是无用功这样的梦境并不能算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不提也罢。
 
我回到了千湖郡。现在这里一片繁荣,刚见到法杖的模样的孩子们并不理解那些身子骨都和寒水一样冷硬的老人们对狂斧郡的评价。只是个邻郡而已,我想,这个概括现在说来也没错。
 
我开着一家冰淇淋店,说来好笑,北方五郡的人们又怎么需要这种点心呢?逐渐它变得像个酒馆,可我固执地认为冰淇淋的形状和色泽漂亮得令人羡慕,这一点就连对这种小事不太在意的瑞桑都点头同意过。
 
偶尔也有人带着孩子来坐坐,用各种方式提出让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看上任芬|兰的魔师留下的精致法杖。
 
「你知道吗丽蒂?西边的雪森郡是咱们千湖郡最好的朋友呢——」
 
我想第一次雪森这个名字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开头的。我想了想父亲的模样,心底又是暖意又是冰凉。
 
「两年前狂斧的疯子扛着那么大的斧头去打雪森,你见过吗?老兄,那可真吓人!也真可恶,居然赶抓咱们的人做苦工!要不是最后有个千湖的魔师赶去了,把那大剑用出来,还不知道现在千湖和雪森都是什么模样呢!」
 
「别开玩笑了,水魔师那么弱的身板怎么能用那把传说中的大剑呢,可别是逗我吧?」
 
我不愿听这段已经讲了两年的战争,转身去里间的柜子取杯子,可那声音仍不依不饶地飘过来。
 
「说什么呢,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人啊!也不怕你笑话,那时我都被打趴下了;就看见一个个子小小的年轻人,手里拿的是蓝色的——肯定是法杖!先对着地下湖放了好大一片水幕,然后就听到了地底有动静。真是丢脸啊,那时我才知道那个造什么最强大剑的计划是真的。多少人就兴奋地跳起来了!那小魔师又撒了几片花花绿绿的叶子一样的东西,念了点什么,天上就落下翠绿色的光柱来,他就把那么大的剑握在手里啦!就一挥,老兄,一挥!后来你也知道了,现在雪森可都是多亏了那小兄弟呢。」
 
我默念起咒语,又一遍洗起已经很干净的杯子,妄想水声能带给我一些安宁。
 
「那你说,他要这么能干的话,带上个剑士能不能打败火龙啊?真要这样,也不要再找人轮番去唤醒那把剑了,直接去一趟极北湖——」
 
我听到一声从鼻腔发出的沉闷的嗤响。「那大剑就那么沉睡了也真是怪可惜的……可哪有人会去找火龙啊,你不知道吗,一张火龙皮只能做成一套手套和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能一个人打败那种怪物的家伙呢……」 
 
刚洗完的杯子沾满水珠怪滑的,竟从我手里掉了下去,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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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可怜的花鸡蛋啊,你从那样远的地方一路奔跑来到这里的吗?从那片热火一样的森林、从那片贝瓦尔德消失的森林?
 
我的伙伴啊,你将我拉出门外,是的我又见到那北方的冬星,可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你能不能替我平静一下正剧烈跳动的这颗心?能不能只用几句瑞桑的现状来阻止我几乎要爆裂在脑海里的那无穷尽的疑问?能不能够,带着这温热的、火红色的龙皮回到南厄,别再让它在月色和冬星的冷光下继续变化成那对我已没有了意义的形状,而是去换回那个得到它的人,好吗?
 
模样和三年前没有变化的小狗并未回答我,只是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手中看起来简单又普通的手套和长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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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决意启程了。就像当时在酷热的森林里听到狂斧袭击雪森的消息,我也不敢耽搁地抛下了火龙的空间。
 
并不是我不担心瑞桑,这次也是一样的——
 
既然花鸡蛋能够平安归来,并这样急切地拉我向北,那么所有的答案也只有在那极北地才可能找到。更何况若要令我能抵抗南厄的危险来达到目的,也只有极北湖存在这样的力量。
 
也许瑞桑只能打开花鸡蛋这样大小的出口,也许他仍在等待,等待唯一知情和情愿的他的同伴——那我又怎能退缩呢?
 
我拿出放进玻璃柜已经两年半的法杖时,发现它仍未沾上任何灰尘,这令我愉悦且更加坚定。
 
我告诉自己,千湖的这一任芬|兰将成为第一个穿过冬月树林到达梦想之地的人。
 
哪怕并不是为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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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孤身一人,披着坚硬的皮甲的生物,密匝的、令人找不到方向的树,和极夜的深色幽光。
 
还好有手脚处渐渐散发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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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落叶的声音。那些温柔的轻响结束了一片银色的厚叶飘落的舞,似乎能在整个湖面上泛起一层闪烁的光。
 
淡银色的水和亮银色的树,墨蓝的夜幕也多了几份耀眼的光彩。这里的天除了冬星就不会见到星光了,但哪怕是极夜也没法使极北湖落入黑暗。
 
似乎连呼吸都是冰凉的银色,如果这里曾有过什么呼吸的话。但是很快就有了,湖水为了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轻颤起来。
 
提诺到达的时候只是滞立在水边,很久地凝望湖水——它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像他未来之前,像那几万年的岁月一样。
 
「瑞桑,」开口时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他正和他唤着的人肩背相靠地耳语着,「我到了这里。就好像你也到了这里,和我一起。」
 
这确实是,你替我完成的梦想啊。
 
提诺感到了周围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波动,就像耳际掠过一阵风送来了缥缈的歌声,纯净又高远地念着他的姓名。这感觉他曾有过,那温柔的魔力场在召唤,也在引着他召唤——可他已没有了那些花和叶。四季汇集,召唤发起;他曾用这句咒语引来奥奥娜的自然之力帮忙握起了那巨大的剑;现在他也需要它们来叫醒沉睡于湖底的美人鱼。
 
用来保卫家园和盟友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哪怕现在他面对一湖冰冷的水束手无策。
 
不过是需要魔力罢了!提诺咬咬牙,暂时不愿去笑话自己决定的愚蠢。他用法杖指着湖中央,那儿很快形成了一根冰蓝色的光柱,比起明亮的银色极北湖显得渺小而黯淡。
 
没用多久他的面色就苍白了。光柱就像流星落进了湖里闪烁成光束,最后收尾的一瞬间他跌坐在湖边。他以为那毫无声息的湖面意味着全无希望,但他注意到自己的法杖突然放出了光芒。
 
「父亲……」
 
提诺的眼睛有些湿润。在冬月树里穿行了一个月,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感到挫败——但这是第一次他允许自己软弱地落泪。父亲那种温柔却不容置疑的气息从手边扩散开来,甚至幻化成一个淡淡的虚影凝望了他一眼,「我来帮你,孩子。」
 
消失的光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高大的冬月树粗细,直直地立在湖心,放出迷人的色泽。提诺的眼泪冻成了珠子从面颊上滑落,哪怕是力虚他也站直了身体。
 
天空里也呼应一般出现了蓝色——几乎是奇迹一般的莹蓝色,从极北湖的上空看去,闪耀的冬星像极了另一轮月亮。夏至时分被呼唤而来的冬星,代表幸福和希望的冬星啊!它的光也落到湖心,几乎要让提诺忘记一切压抑在心的劳累和悲伤。
 
父亲的身影消失了,可湖面也沸腾了。
 
在提诺紧张的注视下出现的人鱼并不是很美,甚至还谈不上美。她看起来很年轻——嗯,实在太年轻了些,只是个八九岁小姑娘的模样。但她的大眼睛似乎写满了故事,望向来访者的时候还没扬起嘴角就已经让提诺感到了笑意。
 
「冬星这是犯规,」她轻笑着,「年轻人,本来你见不到我。」
 
提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发愣过后终于要开口时,他却发现她修长的手指覆在自己的嘴唇上(她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示意自己噤声。
 
他明白了,因为她在湖面上为自己张起了一张大幕,那上面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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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瓦尔德注视着高大的怪物,像是注视着一件战利品一般骄傲又凝重。他和对面的火龙一样,身体很多地方留着各种形状和长度的伤口。
 
而那头龙正渐渐倒下,气息变得微弱;贝瓦尔德也支撑不住一般闭上眼睛,以剑撑地才坐着没有倒下。
 
而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姿势。直到南厄的空间不稳定起来,他也没有起身离开。浅金色毛发的小狗没能叫醒他,只及时拉住了吸收完魔力意图逃走的龙皮。它冲着他吠了很久,终于转身在空间再次关闭的前一瞬间离开,左侧脖子上开始闪烁起浅蓝色的光。
 
「瑞桑!」画面化作光点的时候提诺的声音令极北湖都颤抖起来,可被他唤的人却听不见。
 
「我该怎么做?怎样救他出来?」提诺急切地问着,完全忘记了礼貌和得体。
 
人鱼并没有看他,而是在他的身边凝望着自己出现的湖心。「你的问题,都是在这里找到答案的。」
 
一开始提诺并没有理解。
 
但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亮光,「您是说,湖水?」
 
他见到了她赞许的微笑,目送她回到了湖里,「极北湖不喜欢贪婪,你明白的,年轻人。」那声音在水面上飘散,渐渐停寂下来。
 
是,他也只需要来这一次,只要能重新见到那个沉睡中的人,一次就够了。他也不再想询问什么千湖郡的治理、 什么极致的水魔法……他现在只想知道,怎样带走这里的寒水。
 
他取下左手手套,马上冻得一阵哆嗦;他犹豫着,还是在指尖绕了一层水幕。他瞪大了眼睛,因为还没接触到湖水,他自己的水已经结冰了。
 
他赶紧戴上手套,就那样坐在水边,像刚来时一样望着精致的景色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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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草原的那头跑过来的青年模样怪极了:手臂下夹着一根半人高的法杖,双手在这样满是阳光的小郡上还带着冻疮,捧着一个暗红色的瓶子像是护着绝世的珍宝,浅色的金发没有章法地随着他的跑动在风里飘着。
 
提诺抿紧嘴唇,提醒自己到了下一站再休整。哪怕是经过千湖他也没有回家,一路来到这里——他希望冬至的时候能感到南厄,在那温柔的星下再次为等候着他的人祈祷。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会顺利的。
 
因为那个初见的夜晚,他们一同见到了冬星的出现。
 
在冬至的夜晚才会闪烁的冬星,看到它出现的人是会获得幸福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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